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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“东方独角兽”领略了大卫兄的殚见洽闻、旁征博引。想起当年西太后曾养过一只五色鹦鹉,亦颇神奇。然而不才见识浅陋、下笔无文,权作狗尾续貂吧。

这故事版本也颇多,而以朱海北先生讲述的最为翔实可靠。因海北先生是历任民国政府交通总长、国务总理、京都市政督办的朱桂老(朱启钤)的哲嗣。北京中央公园(今中山公园)即为朱桂老所创办,而这只鹦鹉的最后归宿也在中央公园。海北先生不仅曾亲见,且与养鸟人熟稔,对此鸟的来龙去脉知之颇详。

此鸟据说是时任清廷驻外公使、后为民国外交总长的伍廷芳从西洋购回,献给西太后的。当时一共是五只鹦鹉,而只有这只是五色,其余四只为白色,且其年龄最长,据传其时已有五十余岁了。此鸟非但艳丽动人,更是聪敏绝伦,会用英语问好,令西太后异常喜爱,与之形影不离,平日一项娱乐活动就是看它磕瓜子。给它定的伙食标准是每天四个鸡蛋配上等小米,派太监四名专职服侍,这要放到现在也是某个级别的首长待遇了。更不寻常的是西太后临终托孤,特地将隆裕皇太后叫来,就是为将此鸟托付给她。所以北洋大帅、时任步军统领的江朝宗还专门赋诗赞曰:“闻道仙禽出上林,低头细语系情深。仪鸾殿里传天语,宁寿宫中侍孝钦。”孝钦为西太后谥号。

不意几年之后,继任的监护人隆裕皇太后也呜呼哀哉了,但庆幸的是,此鸟的命运并未因此逆转,又被溥仪收养于储秀宫。1924年“北京政变”,溥仪被逐出宫,这只珍禽被当时的北京警察总监张璧发现,安置于中央公园中。刚出皇宫的几天,环境大变,此鸟显得有些萎靡不振。但经饲养人的悉心调护,几天后又恢复常态了。据饲养人讲,此鸟极通人性,热了会扇动双翅示意,渴了会左顾右盼,找人喂水。

这转眼到了1937年北平沦陷,人人自危,对此鸟的照顾就大不如前了。挨到1942年,更是饿殍遍野、靠粗砺充饥,那还顾得上一只鸟。此鸟似也早有预感,所以8月19日这天双目微闭、不思饮食。饲养人将其放在地上,倒伏不起,又将其置于铜架上,它猛然睁开双目,嘎然长叫数声,随即溘然而逝。它死后即被制成标本,引得九城轰动,来凭吊的人络绎不绝,其中一位七八十岁的老者最为引人注目,伫立良久,黯然神伤,连连揖拜后洒泪而去。后来才知这位老者就是当年服侍它的四名太监中最年幼的一位,彼时已值垂暮之年了。

天覆地载,人称最灵,而人生无常,荣枯不定,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一直安享荣华富贵而终其天年?尤其百年来乱世纷纭,政客们为争权夺利,干戈不断,弄得人人命如秋叶,实在都还不如一只鸟的命运,这不能不令我们深省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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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飞

陈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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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化学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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